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┬─┬ ノ( ゜-゜ノ)

献给黎明前的你 番外03

番外03 何日君再来




深冬大雪,窗外寂静一片。已是忙碌的时辰,暂时用作起居的雅室里却还有一人朦胧睡着。


木格窗框上糊着入秋后新换的厚纸,院中雪景虽看不见,但白茫茫的光却透过这层纸窗,笼在那人身上。


蓝思追在棉被里翻了个身,彻夜发热过后,整个人动一动都觉得虚软无力,他疲惫地睁开眼睛,屋里一个人也没有。


思追费力撑着自己坐起身,屋子里不冷,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干什么,只拥着被子出神。他的床榻就安置在纸窗下,头脚处搁着堆满古书的架子,和其他人的木板床隔开。


床榻左侧,拼在一处的书桌上空空如也,想是前几日商议出的咒语和阵型已被同伴带走。


早间换过的茶水放在靠近门口的软塌矮几上。蓝思追静神片刻,掀开被子下了床。他外衣也不愿披,只撑着桌沿慢慢走到软塌边坐下,给自己倒了杯热茶。


思追捧着瓷杯,热气蒸腾着他的面颊,他抬起头,看见门外院里积着雪。屋檐之上的苍白天空,几只鸟儿匆匆闪过,急促的鸣叫一划而止,留下无声的空寂在回荡。


这天没什么风,与那日大不相同。


妖兽的嘶吼,惨烈的血色战场,蓝思追已经不太能记清当时发生的事情。他只知道自己被什么东西撞了出去,接着后背一凉,整个人都不能再动作。当时他手里还握着没能贴上的符箓,被注入强劲灵力的符纸瞬间自燃,思追腕上系着的银铃松了,叮一声落在雪里。


蓝思追艰难地喘息,他颤抖着探手摸索,握住了银铃。天是白色的,四周到处都是白色,他努力想寻找到那个人的身影,但眼前却愈来愈模糊。


铃铛在他发颤的手中微弱作响,蓝思追感到自己越发疲惫,就快要闭上眼。他猛然惊动,逼迫自己坐直些,让胸间的疼痛将睡意驱散。


思追晃动起银铃,他相信那个人会找到自己。不论何时,他都还想再看那人一眼。


即使不能,蓝思追也希望自己是在想念对方的时候…阖上眼睛。


所幸,上苍怜悯,蓝思追见到了惨白之中久违的光。


金凌在耳边哭喊着,还有人来为他疗伤。但蓝思追却感觉得到,自己不过是被一根线从鬼门关里扯出了一点距离。而这根玄而又玄的线,仿佛随时都可能会断。


妖兽之役世家惨败,天崩地裂的战场上,雪被染得赤红。


“撤!!!”


“把尸体都带回去!”


蓝思追昏睡间,感觉自己正飘荡在战场上。


他看到累得脱力的弟子听见调令,赶忙把身边同门的身体抱起来。


那明明还年轻的人,身上流出的血还是热的,可弟子一碰,他左半边身子从肩膀处就堪堪要掉,像是被屠夫劈开的猪肉,再无人形。


弟子脑中轰得一晕,只绷紧神经想着要把这人完整地带回去。可抬起身体左臂要掉,抓住左臂却感觉碰的不像是个人。那弟子忍不住地想哭,却哭不出,只恨恨大叫一声,将尸首裹上了马。


蓝思追飘留在原处,冰天雪地不觉寒冷。身后腥风袭来,他回过头,看见妖兽正肆意狂嚎。屠戮血腥的胜者,正在昭示自己披靡天地的强大。


但强大,并非无坚不摧。


不久之后,世家集结,又发起了第二次围剿。


金凌从前线带回消息,蓝思追等人还原的古老阵法起了作用,妖兽被顺利封进阴阳之界的夹缝之中。


“虽暂时无忧,但双方都陷入了僵局。”金凌坐在床边,用铁钳把火盆拨旺了些,“妖兽不敢擅自妄动,怕彻底落入阴界。我们也不敢强攻,万一那裂缝无法再合上,定会遗害万年。”


“咳…咳咳咳,要有人进去封印住,咳咳,才能永绝此患。”蓝思追握住金凌绑着绷带手背,哑声问,“这次又伤哪了?”


金凌没回答,他面对蓝思追,面上一派轻松:“不管怎么说,这妖兽已经无法再作乱。至于封印,那都只是时间问题。我们这么多人,难道还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?你就不要操心了。”


蓝思追靠坐在床上,那次的伤至今仍未痊愈。他无法上阵出力,便只能苦读古书,翻找钻研对付妖兽的办法,让冲在前方的金凌能更有把握地对抗那怪物。可整日里的手脚冰凉,让思追第一次感觉到冬末初春的寒竟也这般难熬。


外面响起敲门声,金凌起身走向门边,蓝思追手里倏然一空,不由慌张,又开始咳嗽。


童子送了药来,金凌陪思追喝完药,从怀里不知掏出个什么东西收进袖子,神秘兮兮地说道:“我出去给你变个戏法,你仔细看你那扇窗。”


思追看着金凌走出去,不多时,一个人影映在床边的窗户上朝他挥手。


已是傍晚,晚霞的光刚好打在窗上。金凌蹲下,把自己剪的两只纸蝴蝶抵在窗纸上,用竹签推着滑动。


“我喜欢你。”左边的蝴蝶向右边的蝴蝶碰了碰,“你呢?”


右边的蝴蝶在窗纸上转了一圈,又回到原处,抖抖翅膀,朝另一只蝴蝶道:“我也喜欢你。”


金凌一人在屋外演着,蓝思追却紧紧捂着嘴,泣不成声。他小心地伸出手,对着窗纸上那只飞舞的蝴蝶轻轻碰了碰,于心默念着我爱你。


那一晚,雅室里只有金凌和蓝思追两人。


思追精神不济,却还是陪金凌聊到很晚。待到天亮,金凌就又要离开,他舍不得,他也想一起走。


“我没什么危险,”金凌道,“江家金家都把我护在中间,真的没事。”


“那为何还受了伤?”二人面对面侧躺着,蓝思追抬手撩开金凌脸畔的长发,在他脖颈处摸到一条凶险的疤。


“没什么大事,我射了那妖兽眼睛,它记恨我,不小心就被扫到了。”


蓝思追呼吸一滞,又咳起来,末了自己掩着唇悄悄咽了下,自以为不会被发现,可还是被对方拉住了手。


金凌眼眶顿时就湿润了:“我好怕…怕再也见不到你。蓝愿,答应我,只要我一回头,你一定会在我身后。”


蓝思追笑了,他搂过金凌,轻轻吻在他脖子的伤疤上:“我会的。那妖兽是伤了我,但你不能因此乱来,致自己性命于罔顾。”


“嗯,我不会的。”


金凌不再会,但记恨他的妖兽却会。


世家再一次设法封印时,妖兽故意卖了个破绽,将布阵的术士骗入夹缝。金凌急于救人,早已埋伏多时的妖兽突然暴起。眼看那利齿就要穿透他的时候,金凌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。


宛如谪仙的白衣男子落在金凌身后,温柔挽住他的腰身,用长剑将地上的阵法图补完最后一笔。


蓝思追看着金凌笑了,下一刻,法阵爆发出强光,飞石如流星从中喷涌而出,逼退了妖兽。


思追把金凌轻轻一推,送离了夹缝。自己却义无反顾地提起长剑,朝着妖兽坠落的阴界而去。


乱石疯狂拥堵在夹缝里,法阵不住震荡,直至最后术法大成,爆炸的巨响掩埋了一切。金凌耳鼻出血地从地上狼狈爬起,不顾阻拦,冲到原先裂缝所在的地方。而阴阳之界就此被蓝思追从内彻底封死,只留下一座石碑,无字无名。


多年后的金鳞台上,家主金凌弃了自己华贵的金星雪浪袍,只穿朴素白衣,在胸口绣上牡丹花。


他常常待在自己屋里,面对着纸窗,手握银铃不知在想什么。


一日有新来的家仆进屋奉茶,不巧正听到家主对着纸窗自言自语。


“我喜欢你,我也喜欢你。你呢?我也喜欢你……蓝愿………”


银铃滚落在榻上,金凌掩面而泣。那日晚霞之下,他最后是用手指抵着纸蝴蝶,在窗纸上飞舞。


金凌感觉到了,那人的触碰。


多年后,又多年后。


竹林里下起雨,金凌发也懒得束,只身游走在林间,忽被孩童的哭声吸引。


他走上前,看见小孩的第一眼,便知道了。


金凌伸出手,笑着道:“我来带你回家。”


“你叫阿苑,对不对?”




蓝思追合上书,心情极度复杂。难受得想哭,却又好像被人堵了泪腺,一点情绪都发泄不出来。


金凌洗完澡出来,就看见蓝思追坐在沙发上,一脸要哭不哭的奇怪样子。


金凌擦着头发走过去:“你怎么了?”


蓝思追往旁边挪了点,给金凌让位置。金凌看到蓝思追手里的书,瞬间明白了:“你家的古书?”


“嗯。复刻版。”蓝思追把书收起来,“没什么,太深奥了,我觉得自己学艺不精都没法看懂。”


“哦。”金凌嘴上不追问,心里却很清楚。最近蓝思追经常回随便山庄翻古籍,就想找找关于他两前世那对的事情。看思追表情,这一本肯定是写了什么。


蓝思追接过毛巾,给金凌擦头:“给你拿吹风机吹一吹?”


金凌把头一甩,躺倒在沙发上,枕着蓝思追的腿玩起手机:“不用,一会就干了,反正明天不出门,我们在家打游戏吧,有没有造型无所谓。”


这时金凌翻到一条视频,是个什么真人还原技术,就是通过全息影像让已故歌手重新登上舞台。


“好花不常开,好景不常在。愁堆解笑眉,泪洒相思带。今宵离别后…”


金凌抖着腿,跟着唱道:“何日君再来……”


蓝思追还沉浸在古书里,听见这一句,心里突然大恸,眼泪毫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。


金凌脸上被滴了好几滴咸咸的泪水,他把视线从手机视频上挪开,发现蓝思追都哭抽了。


“你怎么了?!”


“阿凌!我喜欢你!”蓝思追抱着金凌的头,不停地蹭。


“你在发什么疯!”金凌奋力挣扎,结果被对方一吻给堵宕了机。


两人一坐一躺,如此亲热了好一会才分开,蓝思追眼里还挂着泪,眼眸看起来亮晶晶的,显得更为深情。


金凌摸对方的脸,思追则抓住他的手,放到唇边小小亲吻:“阿凌,我欠你的,我喜欢你。”


金凌听得莫名其妙:“古书看傻了吧你,怎么gay 里 gay 气的。”


蓝思追笑了,一手勾脖一手勾膝,把金凌打横抱了起来。


“哇,夫君今天这么积极。”金凌搂着蓝思追脖子,在他侧脸上香了一口。


蓝思追说:“你讲得对,古书看多了是容易犯傻,以后不看了。”


“对,我们应该留着时间做更多有趣的事!”


“比如?”


窗外夜色正好,晚风悠悠,游荡过南都市的大街小巷,吹向郊野,冲过树林,扑进老竹林中,掀起一阵莎莎乐响。


两只白色的小蝴蝶被风惊扰,缓缓幽幽从石碑上飞起来,追着月色乘着风,向着心中所想的地方自由远行。




The end.










这个系列到此结束啦,感谢大家看到这里=3=我们下一个填坑见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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